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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未来:可能生活

作者:高世强   编辑:李诗妤   来源:中国文化报    阅读:    发表时间:2020-11-01

作者:高世强   编辑:李诗妤   来源:中国文化报    发表时间:2020-11-01

      2020年国际跨媒体艺术节(第六届)的主题为“近未来:可能生活”。这是我们以艺术和想象力为方式,主动向未来发出的邀约。

      众所周知,2020年初暴发的新冠疫情,叠加到近年来波谲云诡的国际纷争背景之上,不但极大地改变了我们的生活,更几乎使得整个世界在所有领域都空前地呈现出一种非常态的超现实氛围。人们特别是年轻人内心感受中对于“日常”的那种稳定感变得可疑,“日常”作为一个问题被凸显,它的稳定和连续似乎不再是天经地义的。因而人们对未来的感觉,对历史的走向,甚至对已成为习惯、几乎成为意识本能的价值观和世界观基础,都产生了难以把握的困惑,萌生了强烈的不确定感。

      不确定和不安全感仍在持续。甚至在相当长时间内,这种感觉所产生的不适或许将一直伴随人们。为了应对这样的新问题,为了面对时代的特殊挑战并作出积极回应,中国美术学院跨媒体艺术学院邀请一批著名的中外当代艺术家和年轻的跨媒体艺术学子一起,主动地向未来发出邀约,向不确定提出挑战——通过本届跨媒体艺术节,我们运用洞察力、想象力、创造力和行动力,以前瞻的视野、以艺术为方法,探索“近未来”视域中人们的“可能生活”。

      什么是“近未来”?一般而言,近未来(Near Future)是标定科幻小说题材的一个时间概念,泛指“不久的将来”(以科幻时间维度而言,“现在”之后的100年左右可理解的人类世界)。但是在我们这里,“近未来”不是科幻,至少不全是。“近未来”首先是一个历史概念,它向相信时间是一道绵延长河的人展开。它不但居于即将发生的现实之中,还是可以变化、可以改造的现实。因此,对我们而言“近未来”是可操作的对象,是一种实践的方法——我们不但以创作参与现实,并且可以用想象力为现实加多一些东西。通过持续不断地创作和展示,我们相信不但可以参与到塑造未来的实践,并终将能够或多或少地按照我们的意愿和想象,影响即将到来的现实,从而塑造我们的“可能生活”。

      10多年前的一个午夜,我在320国道开车时突发奇想,如果李白穿越到此时,站在马路边看我开着车以他无法理解的速度掠过,将作何感想?从这里想开去,我对过去、现在及未来的相互想象和相互建构产生了兴趣——我们的日常很可能是古人的奇观。由此推之,未来的日常亦可能是今日之奇观。如何建构今日之奇观,一定程度上即是如何塑造未来之日常。这让我意识到,站在当下的时间节点,向前看(近未来)和向后看(历史理解)其实都是充满想象力的一种建构,是一种主动的实践行为。

      由此延展,就有了一种观察:我们当前的生活现实,几乎就是沿着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好莱坞科幻电影所提供的物质规划,以及上世纪末、本世纪初的好莱坞科幻片所构想的社会机制蓝图在发展,并逐步地将之现实化。几乎可以说人类对于近未来可能生活的想象力设计,已经被好莱坞“垄断”了。尽管在好莱坞的想象与生活现实之间并不是简单的单向度影响,而充满了复杂得多的互馈、互动和互涉,好莱坞科幻工业依然垄断性地将人类对于未来的想象导向了一种单一的科学决定主义。不管是科学悲观主义还是科学乐观主义,都是科学决定论的,这是以300多年来在人们心中所形成的普遍又坚固的科学崇拜为底色的。

      这种科学崇拜默认了科学会无限进步,科学悲观主义和乐观主义的差别只是社会学和政治学层面在具体运作上的差异。但无限进步在逻辑上是行不通的,姑且不论人类科技被锁死的种种有道理或没道理的假说,近年来科学实践的一个规律是,关键性的科技突破总需要越来越巨量的资源消耗和金钱投入。这在逻辑上就会同时产生两个可能的结果:其一是集权式的蚁群社会终将在体制竞争中获胜,人类将生如蝼蚁;另一个可能是,总有那么一天科技的发展会碰到一个临界点,即人类社会(即使是蝼蚁般的社会)哪怕是整合和穷尽了所有资源和财力,也无法承担面对科技屏障时所需的巨量资源消耗——那将是一个崩溃的时刻。

      此外,近未来的“好莱坞科学主义脚本”,其底层逻辑还有一个二元式的“人本主义死结”:好莱坞的价值观决定了它的科幻产品一定是人本主义的。而从人本立场出发,注定了人类是要与所身处的外在世界相对抗的。在这个设定中,看不到人与外在世界所形成的对抗性螺旋升级之外的任何可能。不管多么乐观,这个螺旋朝向的并不是人定胜天。

      近些年中国科幻小说异军突起,作品中宏阔的宇宙视野和精妙别致的中国式想象,深深地震撼着读者。刘慈欣的《三体》《流浪地球》、陈楸凡的《荒潮》、江波的《湿婆之舞》《银河之心》《机器之门》……一部部堪称经典的杰作,虽然也是科学主义的,但在人本问题上却流露出不同于西方想象力的中国气质。不少作品远远超越了人本立场,体现着与天地相融、与宇宙“大道”相洽的开放性。这些科幻作品中所体现出的中国式想象力,给予我们巨大的启发。尤其是对待科学、对待人类和对待世界的态度,体现着某种文化理解层面的独特共性,发人深省。这促使我从上溯文化脉络的路径思考近未来的问题,也使我意识到,必须将视野扩展到科学之外,人本之外。这种扩展的视野并不反科学,而是对包纳了科学和非科学的更为广阔的可能性天地进行探索。

      基于上述的经验和认知,我自然而然地把中国文化传统尤其是“山水精神”中所包含的审美性生存哲学、物我一体的世界观,与对未来可能生活的讨论联系起来,希望找到一条中国式的想象力道路,以之主动地参与到建构近未来的各种设计中。希冀在“近未来设计”方面与好莱坞展开话语权博弈,进而一定程度影响并塑造即将到来的现实。

      “近未来”之所以重要,还在于它不但为我们主动地塑造未来提供了勇气,也为主动地塑造现在和过去打开了可能。我们往往透过研究历史来标定当下,其实,也可以通过探讨未来的诸种可能路径与情势,来定义或规约我们当下的行动。“近未来”的概念给了我们一个视角,让我们可以从空间的角度审视时间。我们甚至可以站在“近未来”的角度,对历史这已成为过去且似乎确定无疑的“事实”,有一个全新的理解,甚至重塑。一旦以“近未来”的逻辑理解现实,那么过去、现在、未来似乎就共时“平摊”在我们面前了,它们相互影响、干涉、回馈,并彼此塑造。于是我们获得一种识见去打通过去、现在与未来,从而有可能主动、全面地塑造自我以及诸众那看似“命定”的存在纹理。因此,“近未来”是一个积极的观念,同时是一个现实主义的概念。

      以“近未来”作为方法论工具,我们通过创作实践积极地设想未来、设计未来,进而创造未来。我们将用艺术创作、策划和一系列大型展演活动,与观众和公众进行深度交流与对话,为尚未到来却也即将到来的“可能生活”,注入积极的活力、乐观的希望和无畏的勇气。

      第六届国际跨媒体艺术节于2020年10月31日在中国宁波美丽的东钱湖畔隆重开幕,展期为10天。本届艺术节将由两个展区、六个展演板块和三场国际学术研讨会组成。两个展区为“韩岭展区”和“东钱湖教育论坛张永和建筑艺术展区”。六个展演板块分别是“国际跨媒体艺术邀请展”“国际青年影像作品展映”“虫洞日志”影像展、“烟火行星”装置作品展、“意识圈”开放媒体展以及跨媒介巨构——“DISEGNO:二十首情诗和一支绝望之歌”。其中“国际跨媒体艺术邀请展”板块,我们将邀请超过8个国家和地区约15位著名艺术家的作品参展,而“国际青年影像作品展映”则是面向全球青年影像艺术家征集作品,最终会遴选出30部左右的短片,在艺术节期间展播。

(作者系中国美术学院跨媒体艺术学院实验艺术系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