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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江:透器透气

作者:许江   编辑:caaeduadmin   来源:    阅读:    发表时间:2014-01-13

作者:许江   编辑:caaeduadmin   来源:    发表时间:2014-01-13

  按语:首届杭州国际当代玻璃艺术三年展序

  2003年末,初访德黑兰。冬季的古城,如若褐色的老照片,与我们参观的波斯琉璃与陶瓷博物馆形成异样的对照。古波斯的琉璃艺术犹如《一千零一夜》中的神灯一样遥远而神奇,久已令人想往。但当我们踏着历史凝厚的往迹,立身于这些陈列之前,仍然被深深地震撼,尤其是放置在通透灯箱中的诸多微型小瓶。这些美索不达米亚原野上的古迹,仿佛在大地下掩埋了千年,也熏养了千年,温润如玉,通体溢脂。这些指头大小、器形不一的小瓶,带着远古艺人的手工痕迹,也带着人类祖先的肉体呼吸。胎体将透未透,漂浮着星星点点的金属箔片,只若生活着的活体,尤在胎养蕴变之中。那一刻,我明白了为什么前人将琉璃称为“第四种状态”,那微体中仍有星光在流动,有胎气在飞升,有生命在凝聚,有山林微云在永歌。

  “玻璃”一词,古称“流离”、“颇黎”。中国文字,从象形表意中生发形意。气态从气,流体从水,固形或木或土或金,俱有归属。玻璃从玉,正可见中国人对玻璃的理解和想往。玉之温润,玉之通透,玉之镜照,玉之闪耀,正是这种奇物的写照。玻璃实质是一种硅酸盐,不同的矿物,不同的组合,都可以达成不同的熔融效果,以合成玻璃。中国陶土广袤,人种敦厚,孕养了独特的陶瓷生活和陶瓷的文化感性,从来就没有大量生产玻璃作为容器的意图。文化的物种在陶、玻之间形成了千年的抉择,并把人心的滋养化在器物的形质仪态之中,又以这种器物的表情与内涵形成谨严的规制,反哺代代人心。陶瓷的窑制技术在中国脉络久远,人文渊薮,景德瓷、宜兴陶,古往今来,塑就无数传奇。玻璃的窑制技术却是新类,其工艺的风采几乎是在改革开放之后才显露出来。新世纪之交,全国各类美术院校加强国际交流,纷纷建立玻璃专业,迅速建立起来的师资队伍大多从国外新学归来。与陶瓷、漆艺等手工艺相比,玻璃的艺术更需要展览的砥砺,国际交流的支撑。这正是我院创办杭州国际当代玻璃艺术三年展的初衷。

  与陶瓷材料相比,玻璃贵在通透之性。在公元前的漫长岁月中,从埃及人到古希腊人,对于玻璃,哪怕是未经雕琢的锭块,皆视为珍品,甚至被作为皇室的礼物,当时连玻璃的制作都被尊作一种祭祀的仪典。人们一方面以尊崇的心态,将玻璃称为“流动的石头”,另一方面因其朴质透亮,又将之视作天物,以此来表达对玻璃材质及其控制光线的狂热兴味。古代玻璃铸造的技术加上打磨、抛光等冷加工技艺,制造了玻璃容器的半透明的效果,也制造了远古人类最为神奇的想象。在摇曳无定的活火照耀之下,那容器中的佳肴美酒,闪动着人欲的渴望;那透明之器的可容,本身就象征着某种雍容和丰沛。正是这种“透”使得玻璃的器形更加妖娆,更加宏博。而这种“透”也由光线通透的直观描述,转入对于玻璃艺术制作全程的观照,并持续地深化而为某种发乎材料和形体内涵的统一性,深化而为某种让形制、烧造、融合都在天人契合的最佳时机处浑然一体的气韵。“透器,透气”,由透器之用而入透气之境,这是一种玻艺的学术命题,也是一条玻艺发展的中国式的精神通道。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秦观描写天上牛织相会,却正好比赞这玻璃之艺。癸巳初秋,我在古杭城涌金池置放128盏琉璃葵灯,以纪念85年前建立国立艺术院、开创西湖美育的一代先师。湖水摇曳,波光荡漾,那透亮如炽的葵灯,述说遥念远年的追怀。今天,首届国际当代玻璃艺术三年展在杭州开幕,中外艺术家的精心之作,流光溢彩,熠熠生辉,只若一片艺心的登览,远眺空蒙迷远的湖面,向先人,向世人,传递出时代艺术的创造新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