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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江:祝福青春

作者:许江   编辑:caaeduadmin   来源:    阅读:    发表时间:2013-07-01

作者:许江   编辑:caaeduadmin   来源:    发表时间:2013-07-01

  按语:2013年6月26日,中国美术学院院长许江在2013年毕业典礼上的致辞    

老师们、同学们:

  今天我们身上穿着中国美院毕业典礼的正装,象山校园因此也仿佛披上一种圣洁的新装。这样的正装,在我院的历史上是第一次。以往都是租用现成的西方典服,而那典服的内涵我们并不知晓。衣冠正,方能正名分;身形正,方能正心神。中国的大学应当有自己的毕业正装,这正装应当蕴涵学院的理想,体现责任的担当。今年,学院下了很大的决心,委托服装系的吴海燕老师等投入设计,还专门开了几次征求意见会。这一套毕业正装,黑衫麻质,长穗角冠。黑者,如水无拘,学者生涯;麻者,天然扎实,素香隽远。长穗,在怀呵护,负背担当。角冠,三角之冠,生生而不息,此三角,学院使命精神、创新精神、湖山精神之谓也。学士毕业装配黄绿色胸片,蕴涵“如木在林”之意,襟怀四扣,象征四载春秋;硕士毕业装配玄紫色胸片,蕴涵“如水在渊”之意,襟怀七扣,增研究生三岁;博士毕业装配暗红色胸片,蕴涵“如火在野”之意,襟怀十扣,又增博士三岁;导师装配土黄色胸片,蕴涵“如土之厚德载物”,师者示也,诲人而不倦,襟怀十二扣;院长装配金黄色胸片,蕴涵“如金之自强不息”,代表学院精神继往开来,育人事业生生不息,襟怀洋洋洒洒十六扣。我在这里之所以用“装”而不用“服”来描述咱们的服装,因装者庄也,她代表着一场仪典的端庄,一份生命成长的庄重,一种学术脉络与群体的承诺与庄严。

  去年的毕业典礼,我在致辞中回顾了我们大学生活的最难忘怀的事。今年,我请学生处对部分同学做了采访,最难忘的事情有朝夕的相处,有偶然的邂逅;有青春的初恋,有第一回伤感的悲秋。毕业与记忆联系在一起,那难以忘怀者多与第一次相关,那大学的生活怎一个“初”字了得。那专业的初学,那上手的初试,那叛逆的初闯,那创意的初尝,人生只若初见,每一回尝新都激励着生命,在无数个第一次中,我们收获了知识与能力的跬积,又发现从前所未见的新意。今天我们迎来了人生第一次大学毕业,迎来第一份学士、硕士或博士的学历证书。

  美院的毕业宛若一场丰收,毕业季的展示使校园成为延绵的丰收田原。上个月的此时,同学们正在为毕业季做最后的准备。我们难忘那个万人沸腾的湖畔之夜,难忘也许是一生处女之作置于成千件同代人作品中的那种羞涩和期待交织着的紧张,难忘无数观众涌向校园的热烈与关注。真正让我难忘的是每当我从展览中走过,同学们报以关注的表情,那种期盼,那种渴求,那种对于生命创造的评价的焦灼,那种哪怕一个点头、一个微笑都能给予慰藉的揪心。我最为高兴的是同学们都能大方地站出来,站在自己作品前面,表达自己的创意。这样的毕业季一方面是对同学毕业的检验,这中间也许有将来大事业的端倪,也许有影响一生的初探,但都无不漾溢着青春创造的专注与激情。这样的毕业季同时也是对你们所在专业乃至学院的检验。教育的生命在于育人,育创新之人。毕业季正是学院育才、学科拓展的最好的自我评估。从毕业季中,我们发现新一代青年创作的新倾向,思考的新特点,也发现教学互动的新问题,辅导沟通的新症结,并从这里来对各学科的发展给出一个总体的印象和基本的评价。在获奖作品的评选中,评的是同学们的作品,实质上论及的是专业的拓展与教学。格物致知,对创造之物的评价,将表达我们对这种所教之学与所育之人的了解和判断,表达我们共同建构的中国当代的价值观念。这些造物不仅在今天宣示着新一代的创造活力,在未来,将以断片的方式,重组学科脉络的时代链接,并以你们成才创业的跬行积步参与到文化当代与历史的建构中来。

  上手的青春,青春在于生命,如何能上到手上来呢?艺术教育旨在通过手、眼、心的训练,来延续传统,创新文明。其中技艺的训练是基础,这个基础造就手与眼、手与心的一致,整饬知行合一的能力,领会万物创造的道理。达到这样的基础,某种专业的技艺就成为了我们称之为“手”的能力。这种技艺又若工具,它是否好用,是否称手,是否成为心灵的延伸,创造的生命自知。青春正是这样最鲜活、最具感受力的生命,是这种生命能量最生动的破壳新生。当这样的青春以无限的活力,伴随着技艺,上到我们创造的双手之上,此时,正是我们创造的生命得以呈现和见证的时候,也是艺术教育翘首期盼的收获季节。

  在今年的毕业展中,设计学院工造系的同学创作了一棵生命树。这树就像一个微型的巴别塔,上面用水滴灌养着一片片嫩芽绿叶。这样一个宅居生活的装置,这样一种宠物一般养育植物的模型,向我们展示的是新一代的生命关怀和生活方式。在生命树的另一边,是另一组推销多肉植物的商业模型。那多肉植物弱小而谦微,却有着一种生长的顽强。它往往被相同的生命关怀着,宠物般豢养着,豢养在宅居生活、群居生活的微末的角落里。它们还都有着如若西安昭陵六骏一般神秘而动听的名字。最重要的是多肉植物没有茎,它的茎直接转化成了果。那露出土层的就是果,只有果。所有的光合作用都从根上的薄壁组织转换成为精微的养分,支撑着茎果一体的植物。多么可爱的小生物,多么可爱的同学们,这两组作品别有它意,但它们所透露出来的创作者的生命信息,那般柔弱,那般孜孜以求,真令我感动。我想到了我们熟见的诸多禾物,它们都有茎和秆,都必须生长到与人相当的高处开花结果。那纤长的茎秆,举着果实,迎风招展,领受阳光,经历风霜。我们还熟见另外的诸多植物,它们用衍生的藤蔓攀援着可能的枝秆,编织蔽日的帷帐,让果实如灯如串,悬于空中。这种茎秆植物、藤蔓植物,与这新鲜的多肉植物那样不同,述说着表情迥异的生命故事。我的纠结还在于当同学们处心积虑地将这多肉植物推荐给大房子、大空间的时候,小植物的纤小让我们揪心。我不能简单地将这些植物的殊同作为不同年龄段代和时代身份的人们的自况,但我仍然愿意通过这些植物所透出的生命信息,来了解年轻一代的群化特征,并借此展开诗化的想象,构建可能的心灵交流。

  此刻,我们穿着毕业正装,胸前是四粒扣,抑或七扣,抑或十扣,我们都走过了较长的学习的岁月,无论愿意与否,我们的人生在这里将出现一次转向。我们中的一部分将继续深造,但更多的将走向社会,开始面对自我负责的人生。我想和同学们谈谈我的毕业。1982年夏日,溽热难挡的季节,我带着一颗惶惑不安的心回到老家福州。原先分配报到的单位是一家珠宝厂,后有机会转到《福建文学》编辑部,从拆来稿来信开始,慢慢转入美编的工作。我把文学月刊的排版插图和跑印刷厂的工作浓缩到一周的时间里完成,另外三周的时间画画。第二年编辑部又办了《台港文学选刊》,我把两份月刊的工作仍然浓缩在一周时间来完成,尽可能省下时间画画。在编辑部的这段岁月里,我没少抱怨人生的多舛,经常追问学难致用。但我始终没有停下努力的脚步。正是这两年紧张的编辑生涯,给了我极大的锻炼。它让我与文学结下了深厚情谊,它让我较早地独立思考如何营造一个刊物、一个单位,或对今天而言是一个学校的内涵精神和形象表达,它还让我学会如何面对困境并始终把时间视为最可宝贵的因素加以珍视。时至今日,当我面对校务繁忙之时,我依然如若当初半天画出刊物版样那般的迅速和决断。某种相似的临渊状态的果断在记忆的深处帮助着我,在毕业后最初的奔波生涯中锻炼着我。那是另一段激情的青春岁月,眼下正伸展在你们的脚下。

  青春不毕业。青春是一个年龄的阶段,是你们眼下的生命光环。但它又不止于自然生命的年轻。作为一种精神,它将延展在生命的四季。毕业之后,你们将像我刚才所描述的那样,面对就业与创业。业有专攻,有些同学将走上工作和事业的坦途;路在脚下,更多的同学将要以毅力和耐性,不断调整方向,独辟蹊径,重塑目标。不论是坦途或蹊径,我们都要保留青春的激情,存持创造的敬意,通达人生的道理,怀抱远大的目标。我们头顶的角冠上,镌刻着使命、创新、湖山的三种精神。85年前,蔡元培先生提出“建立艺术院,就是要用美的心唤醒人心,以真正地完成人们的生活。”从此,以美心育人心、以美心唤人心成为了学院的使命。为了践履这一光荣使命,从林风眠先生的融合创新、潘天寿先生的传统出新,到肖峰先生改革初期的开拓出新、潘公凯先生的两端深入而创新,再到我们今天的和而不同的多元拓新和2011的协同创新,中国美院85年历史维系着一条追求和坚守创新的学术脉络。西湖的湖山为这种使命和创新提供了一种品质、一种诗性。这些是学院育人的箴训,也是青春塑造的信约。我们把这些理念化作庄重的冠盖,顶在我们的头上,也认作了庄严的誓约,立为我们的学术身份。

  同学们,青春不毕业,指的是我们生命的青春将延续,我们学术和创造的热火将薪传。但是,毕业前后的青春还是会有变化,会有不同的担当。恰如你们胸前的这条长穗。在校期间,它如青春一般备受关怀,备受呵护,当它由我们自己抛向肩上之时,它就变成了一份担当、一份重任。同学们,让我们一道履行这一神圣的时刻吧!让我们站立起来,用右手横在胸前,掌心向内向上,托起长穗上的校标,然后一、二、三,将长穗抛向左后肩。只此一刻,你们完成了一份生命的仪典和升华,你们接受了一份学术家族和脉络的重托与期望,你们担当起一个艺术创造者的身份和职责。

  上手的青春,激情岁月难相忘;青春不毕业,创新生命当长歌。同学们,祝福你们!祝福青春!